《大乘起信論》 簡介
《大乘起信論》一卷,簡稱《起信論》。疑偽。署名馬鳴著。中譯本有兩種:南朝梁真諦譯、唐實叉難陀譯。於南朝梁開始在中土流傳的佛教典籍。此論言簡意賅,博大精深,幾乎囊括了大乘佛學的各種理論,被稱為大乘佛學的「通論」。
全書由「因緣」、「立義」、「解釋」、「修信」、「利益」五部分組成。勸人信奉大乘佛教,認為世界萬有是「真如」的顯觀,人們只要深信真如佛性和佛、法、僧三寶,修持布施,持戒、忍辱、精進、止觀等,就能獲得解脫。
《起信論》的作者與譯者介紹
現存關於《起信論》一書的最早記載,分別見於隋初曇延撰的《起信論疏》和慧遠所撰的《大乘義章》、《大乘起信論義疏》。
這些早期的文獻只提到《起信論》的作者是馬鳴,並未涉及到譯者。
隋開皇十七年(597),費長房編《歷代三寶記》最早指出《起信論》的譯者是真諦,並記載翻譯的時間和地點。「《大乘起信論》一卷,梁太清四年在富春陸元哲宅出。」
唐麟德元年(664),道宣編《大唐內典錄》卷四的「真諦」條,提出《起信論》「大同四年在陸元哲宅出」。
唐開元十八年(730)智昇編《開元釋教錄》卷六的「真諦」條中,提出「真諦於承聖二年癸酉二年九月十日於衡州始興郡建興寺」譯出《起信論》。
最早對《起信論》存疑的,是隋開皇十年(590)法經等編的《眾經目錄》,該錄將此論列入「眾經疑惑部」,並云:「《大乘起信論》一卷,人云真諦譯,勘真諦錄無此論,故入疑。」
唐初,惠均撰《四論玄義》,首次對《起信論》的作者提出疑問,認為是中國地論師借馬鳴之名所造。卷五云:「《起信》是虜魯人作,借馬鳴菩薩名。」卷十又云:「《起信論》一卷,人云馬鳴菩薩造,北地諸論師云,非馬鳴菩薩造,昔日地論師造論借菩薩名目之,故尋覓翻經論目錄中無有也,未知定是否?」
晚唐,新羅珍嵩作《華嚴經探玄記私記》提出《起信論》是依偽《漸剎經》而造的「偽論」。
馬鳴
古印度佛教詩人、哲學家、大乘佛教著名論師。關於他所處時代眾說紛紜,一般說法認為其生長於西元一、二世紀間。
馬鳴生於中天竺舍衛國婆枳多城。原是外道沙門,世智辨聰、特長論議。後有脇尊者從北天竺而來,和他進行辯論得勝,馬鳴因此拜脇尊者為師,歸信佛教。
據說,他宣揚佛法時,「諸有聽者,莫不開悟」,連馬都「垂淚聽法,無念食想」,因「馬解其音」,故名之為「馬鳴」。
今《藏經》中題馬鳴著述之書凡八種:《大莊嚴經論》十五卷、《佛所行贊》五卷、《六趣輪迴經》、《十不善業道經》、《尼乾子問無我義經》、《大宗地玄文本論》、《事師法》《大乘起信論》等。
真諦(499-569)
西天竺優禪尼國人,中國佛教四大譯經家之一。
由梁武帝禮請來到中國,武帝太清二年(548),真諦三藏從西天竺(印度)抵達建業(南京),開始從事佛經翻譯事業。
晚年(562)因感慨「弘法非時,有阻來意」,於是坐船欲西返印度,但卻被風浪所阻,又飄回廣州。受刺史歐陽頠竭誠供養,智愷等人亦來歸依,由此繼續其翻譯、弘法事業。
真諦從梁武帝末(548)至陳太建元年(569)所譯經籍,據《開元釋教錄》記載,有四十九部、一百四十餘卷。現存二十六部、八十七卷。主要有《十七地論》、《金光明經》、《無上依經》、《唯識論》、《攝大乘論》、《攝大乘論釋》等。
實叉難陀(652-712)
于闐人(今新疆和田一帶)。
武周時,實叉難陀應聘攜帶廣本《華嚴經》梵本來到洛陽,於證聖元年(695)在大遍空寺同菩提流支、義淨、復禮、法藏等重新翻譯,聖歷二年(699)在佛授記寺翻譯完畢,是為唐譯八十卷《華嚴經》,世稱《新華嚴經》。後又奉召譯《大乘入楞伽經》、《文殊師利授記經》。所譯經籍,據《開元釋教錄》記載,共十九部、一百零七卷。
《起信論》的作者與譯者考證
從文獻上考察
(一)《起信論》非馬鳴造
鳩摩羅什譯《馬鳴菩薩傳》未言其曾著《起信論》 。
真諦著《世親傳》云其造《毗婆沙》,《毗婆沙》為小乘「一切有部」寶典,其思想與《起信論》懸隔。
(二)智愷之《序》為偽
梁智愷《序》:
「如來滅後六百餘年,諸道亂興,魔邪競扇,於佛正法毀謗不停。時有一高德沙門名曰馬鳴,深契大乘,窮盡法性,大悲內融,隨機應現,愍物長迷,故作斯論。盛隆三寶,重興佛日起信未久,迴邪入正,使大乘正典復顯於時,緣起深理更彰於後代。迷群異見者,捨執而歸依。闇類偏情之黨,棄著而臻湊。自昔已來,久蘊西域,無傳東夏者。良以宣譯有時,故前梁武皇帝遣聘中天竺摩伽陀國取經,并諸法師。遇值三藏拘蘭難陀,譯名真諦,其人少小博採,備覽諸經,然於大乘偏洞深遠。時彼國王應即移遣,法師苦辭不免,便就汎舟,與瞿曇及多侍從。并送蘇合佛像來朝。而至未旬,便值侯景侵擾。法師秀採擁流,含珠未吐,慧日暫停,而欲還反。遂囑值京邑英賢,慧顯,智韶,智愷,曇振,慧旻,與假黃鉞大將軍太保蕭公勃,以大梁承聖三年,歲次癸酉,九月十日於衡州始興郡建興寺敬請法師敷演大乘,闡揚祕典,示導迷徒,遂翻譯斯論一卷,以明論旨,玄文二十卷,大品玄文四卷,十二因緣經兩卷,九識義章兩卷。傳語人天竺國月支首那等,執筆人智愷等,首尾二年方訖。」
智愷為諦門高足,遇真諦乃諦晚年流於廣州時。
據《真諦傳》諦至廣州為陳文帝天嘉三年(562) ,智愷躡跡南來。
對於翻譯《起信論》之事,《真諦傳》、《智愷傳》皆不言。
(三)《起信論》非真諦譯
關於《起信論》譯時譯地有矛盾之兩說:
費長房《歷代三寶記》:「《大乘起信論》一卷,梁太清四年在富春陸元哲宅出;《起信論疏》四卷,太清四年出。」
法藏《大乘起信論義記》:「真諦以梁武帝太清二年歲次戊辰見帝於寶雲殿,帝敕譯經,即以太清二年迄承聖三年歲次甲戌於正觀寺譯《金光明經》、《彌勒下生經》、《大乘起信論》等總一十一部,合二十卷。此論乃是其年九月十日與京邑英賢慧顯、智愷、曇振、慧旻等並廣鉞大將軍太保蕭公勃等於衡州建興寺所譯。沙門智愷筆受,月婆首那等譯語。並翻《論旨玄文》二十卷。 」
一為費長房之太清四年(550)在富春陸元哲宅說、一為法藏等之承聖三年(554)衡州寺之說,時距五年,地隔千里。考真諦本傳及諸弟子傳,知其皆誤也。
《法泰傳》:「真諦挾道孤遊,會虜寇就殄,僑寓流離,一十餘年,全無陳譯。於廣州制旨前後所出五十餘部。」
(四)《起信論》非實叉難陀譯
《序》:「此論東傳,總經二譯。初本即西印度三藏法師波羅末陀,此云眞諦。以梁武帝承聖三年歳次癸酉九月十日,於衡州始興郡建興寺,共揚州沙門智愷所譯。此本即于闐國三藏法師實叉難陀齎梵文至此,又於西京慈恩塔内獲舊梵本,與義學沙門荊州弘景、崇福、法藏等以大周聖暦三年歳次癸亥十月壬午朔八日已丑於授記寺與《華嚴經》相次而譯,沙門復禮筆受,開爲兩卷。然與舊翻時有出沒,蓋譯者之意,又梵文非一也。」
梁啟超認為其序文前半全引舊譯偽序,後半曰「梵文非一,故與舊翻時有出沒。」今兩本俱在,實無互相出入之點。
《續高僧傳》中〈玄奘傳〉以及《開元釋教錄》卷第八〈玄奘錄〉皆記載,玄奘曾應印度諸僧要求,將《起信論》「譯唐為梵,通布五天」。故梵本本來無有,亦無所謂新齎梵本。
勘《紀元編》周聖歷僅有兩年,聖歷元年歲次戊戌、二年歲次己亥。聖歷既無三年,尤非癸亥。
《宋高僧傳》卷二〈實叉難陀傳〉並無記載重譯《起信論》之文。「與《華嚴經》相次而譯」,傳有記載重譯《華嚴經》、《楞伽經》,獨不記載重譯《起信論》之事。
從學理上考察
在印度,龍樹、無著兩派對立,龍樹從實相本體方面立論,說「法體恒空」;無著從萬法之緣起方面立論,說「萬法唯識」。
《大乘起信論》則調和兩派的思想,提出眾生心攝世間出世間一切法的理論。眾生心涵真如相和生滅因緣相,真如具備空和不空兩重含義,生滅因緣相又以真如為本體,由此融貫了兩派的理論。
在中國,地論、攝論對於如來藏和阿賴耶識的關係問題,各派觀點有很大的矛盾。而《大乘起信論》則解決了此矛盾,「言佛身則應真雙開,言藏識則淨妄同體。於是南北各派之說據無不盡,而聚訟得有所定。」
馬鳴所著《大莊嚴論》、《佛本行贊》與《大乘起信論》相校,凡《起信論》之思想彼中皆無,彼中思想《起信論》亦無,故不能信同出於一人之手。
真諦與《起信論》思想根本不同。圓測《解深密疏》云:「真諦三藏依《決定藏論》立九識義。」是九識之說,傳自真諦。而此說以滅阿賴耶識為鵠,與《起信論》「依如來藏不生滅與生滅名阿賴耶」之說不相容。
《起信論》的其他作者
望月信亨謂此論嘗為慧遠著述中所引,慧遠以隋開皇十二年(592)入寂,故成書不能晚於開皇十二年。
又此論有引真諦譯本《攝大乘論》之痕跡,《攝大乘論》在陳天嘉四年(563)譯,故成書不能早於天嘉四年。
故望月信亨推定為曇遵所作,蓋欲立一說以勝他派,乃托之馬鳴、真諦以自重。
《起信論》的價值
《起信論》對佛教許多學派產生了巨大影響。華嚴宗三祖中的法藏就對《起信論》作了綿密的注釋,並以此論為基礎來組織其學說體系。
中國、日本和新羅的華嚴學者創造了大量研究《起信論》的作品。
《起信論》也倍受中國禪宗的尊重,北禪領袖神秀就以此論作他研究的一個基本部分。
由於《起信論》中有一段文句提到,以信仰修習阿彌陀佛名號作為解說的方便之法,所以該論也為勸人信仰阿彌陀佛解救力量的淨土宗人士所親睞。
梁啟超認為《大乘起信論》是佛學理論的頂峰之作,「譬如七級浮屠,此其頂也。」他認為印度和中國佛學各自具有的矛盾點,而《大乘起信論》會通了各派的觀點,將其完美的熔為一體。
影響牟宗三,於其許多著作中闡述、甚至稱揚,如來藏思想 ,尤其是《大乘起信論》之「一心開二門」的思想模式。
參考文獻
梁啟超,《大乘起信論》考證(臺北:商務印書館,1968)
《大乘起信論》與楞嚴經考辨(臺北:大乘文化出版,1978)
龔雋, 《大乘起信論》與佛學中國化(臺北:文津出版社,1995)
鄧瑞全、王冠英,《中國偽書綜考》(合肥:黃山書社,1998)
傅教石,〈《大乘起信論》的作者與譯者〉,《佛典研究》頁15-25。